Vitalik 的「模型」和我的「故事」
看了 Vitalik 回顾 Zuzalu 的文章。V 的文章明白晓畅,充满浓烈的理性主义气息。他很善于用新颖的视角和原创的模型来讲述一个其实也挺寻常的事情(例如「Web3大型网友见面会」这个事情,被说成了 pop-up city)。如果说要找一个马斯克所谓的「第一性原理思维」的代表人物,V 绝对算一个。
Zuzalu 期间可能发生了很多不同寻常的故事。但在 V 的文章里,不太看得到这些内容。倒不是说,因为这篇文章总体上是高屋建瓴的,所以不提具体故事也很正常。而是说,这里有个本体论问题。在 V 的世界观里起主导作用的,还是模型和三段论式的陈述,而不是故事(或者所谓的民族志)。如果他是故事本体论,那么即便不多说细节,也能讲出一些在故事意义上 Zuzalu 不同凡响的地方。我很熟悉这种「模型本体论」的思维方式,V 显然是个中佼佼者。但我自己在试图从「模型本体论」的世界观,走向「故事本体论」的世界观。Ergo,打算去学人类学。
如果是「故事本体论」,会怎么论述 Zuzalu 的「新文化」呢?在我看来,所谓「文化」,就是「让一些事情变得自然和容易,让另一些事情变得反常和困难」的那个外部环境。从这个视角出发,如果 Zuzalu 创造了一种新的文化,那么,这种文化让什么故事的发生变得容易,让什么故事的发生变得困难?进一步,可以尝试理解,是什么要素的改变,让 Zuzalu 构造的文化场域发生了变化。在这样的论述尝试里,不必举出过多的故事案例,也无需赘述故事的细节,但可以体现出我所谓的「故事本体论」…
说回我自己,其实我的精神世界一直存在一种紧张。我所受的教育和我自己阅读而来的知识结构,其实正是「模型本体论」的世界观。不得不说,我擅长这种论述方式,习惯这种论述方式,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享受的。但,毫无疑问,如果只有这样一种精神动力在帮助我认识世界,我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对我来说同样重要的,是基于故事的世界观。那些微妙的,不可重复的,主观的,超常的内在体验,被我格外看重,似乎只有这些故事才能把我和别人区分开。当然,很大一部分这样的体验,来自爱情,或者说「性,情,爱」。但,这部分「故事本体论」,更像是一条暗线,只为非常亲密的朋友所知。在更外部的朋友圈和熟人看来,我大概还是一个理性主导的人,或者引用老胡的说法,「有望成为类似 Vitalik 那种既懂技术又懂社会政治话语的 Web3 僧侣阶层的人」
然而对故事的渴望把我「搞垮了」。我留恋在和女友在大理的二人世界里,管他什么去中心化社会,什么 AGI 威胁人类。按照李银河的说法,人无非是两件事,吃和性…在我看来,这些大框框固然重要,会影响所有人,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说,和我,而不是别人。
所以到头来,我真正在意的不是形形色色认识世界的模型,而是主观的,难以言喻的第一手内在体验。这些经验要先于所有的论述。对我来说,思考的价值无非在于,让这些经过了我的内在体验,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或者大白话说,就是「讲」故事。我希望死去的时候,自己有很多只属于我的故事可以讲…但这些东西,暧昧,晦涩,主观,并不能为某个理性主义的圈子所欣赏…
在 Michel 家的 party 上,我问 Ren:“瓦猫结束之后,你准备做点什么”。Ren 看上去没有磕大。他淡定地说:“我想继续跟 AGI,如何完成 human alignment…人类也没有几年了,赚钱没有意义…我只是想要改变社会…” 我沉默不语,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但又有一些疏离和轻松。这好像就是 「Ren 说 Ren 话」,一年不见,纯度更高了。而我很久没有为人类的命运担心了,而是经受着生活实际的折磨。
在今年6月份,在失业八个月后,我终于选择离开女友,去寻找「自己」。具体来说,是寻找重回学术的方式。然后,我回到了父母身边,一呆就是快半年。现在回过来想,我就像一只蜕壳的龙虾,失去了作为「社会人」的外壳,本能地想回到母亲身边。父母的家就像一个子宫,让我可以无社交生活地生活半年,甚至可以更久。是的,这个期间完成了向社会人类学的转向决断,和学校的申请。现在,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向别人介绍,自己是一个社会人类学研究者了。但生活并没有立即有改观。放眼未来,生活的确是不再会像二十出头那样简单,走一步再看一步。生计和独立性的问题,即便去留学,去读博,也不会立即解决,而必将伴随漫长的人文学术生涯。
下午在浪奔寺禅修时,这些想法陆陆续续进入我的脑海。一些经验在经由我来到这个世界。这是我思考的方式。无疑,有浪奔寺的存在是幸运的,我可以在这儿安全地,慢慢地 to be。